欧美“再工业化”虚与实
欧美“再工业化”已经取得的成果,仍然不得不面对成本偏高的现实,以及国内政治既得利益的掣肘……这注定“制造业回归”将是一条坎坷路
如今,史兆威已是哈佛大学商学院专门研究美国制造业生态的教授,但在他担任柯达高管期间,亲眼目睹了美国企业将产业发展机遇拱手让给日本等竞争对手。结果便是,今天几乎美国家家户户使用的都是日本产的数码相机。
“制造业对一个国家的创新和竞争力至关重要,美国需要复兴制造业,从而为长远的经济繁荣打下基础。”他告诉《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让他忧心的是,在过去半个多世纪里,美国的制造业一直在走下坡路。
在他与加里·皮萨诺合著的新作《创造繁荣:美国为什么需要制造业复兴》一书中描述了美国制造业逐渐衰落的图景:1950年,制造业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为27%,占美国就业总量的31%,然而到了2010年,这两个比例已分别降至12%和9%。截至2011年底,美国制造业岗位不到1200万个,而在美国制造业顶峰时期的1979年,这一数字是1960万个,平均下来,大约每年流失逾23万个制造业岗位。
英国制造业也经历了类似的遭遇。
西北重镇曼彻斯特是英国工业革命的开路先锋,纺织机器诞生于此,并由此发轫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成为英国乃至世界的纺织中心。但随着纺织业向亚洲等地区转移,曼彻斯特早已不见当年的生产盛况,只留下一个沧桑的老城。
数据显示,过去30年,英国制造业就业人口持续下降。1990年,制造业在英国经济中的比重还有22%,到目前,这一比例仅为10%左右。
金融危机的爆发,终于让欧美等发达国家意识到过于依赖金融业等虚拟经济对国家经济整体造成的危害。
“不需要制造业也可以成为全球创新者的设想‘非常危险’,政府和企业必须尽快摈弃‘去工业化的试验’。”许多有识之士发出了呼吁。
于是“再工业化”开始被提上日程。
从2009年到2012年,奥巴马政府先后推出了“购买美国货”、《制造业促进法案》、“五年出口倍增计划”、“内保就业促进倡议”等多项政策来帮助美国制造业复兴。
英国政府自2008年起也多次发布制造业发展战略,成立战略投资基金资助制造业。2011年还确定了制造业五大竞争策略:占据全球高端产业价值链、加快技术转化成生产力的速度、增加对无形资产的投资、帮助企业增加对人和技能的投资、占领低碳经济发展先机。2011年11月,英国首相卡梅伦甚至还专门设立“伊丽莎白女王工程师奖”,奖励那些技艺精湛的工程师,奖金高达100万英镑。
尽管举措众多,但在许多专业人士看来,欧美制造业复苏必将是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最终能否真的实现,目前还难有定论。
危机后的反省
“金融市场不仅能给经济增长的巨轮提供润滑剂,而且其本身就是经济增长的巨轮。”这是美国前财长萨默斯的名言。在他看来,金融业是美国的独特优势,是美国经济的中枢神经,金融业的发展事关美国经济的福祉。
具有类似观点的官员不在少数,这些人主张鼓励金融创新和非制造业的发展,而无需重视制造业的发展,因为“美国已经进入‘后工业化社会’,工业产品可以从国外进口,而无需在美国本土生产”。
这一思潮给美国的产业发展和人才流向造成了很大影响:数学天才们不愿去工业研究所而是热衷于华尔街,政策制定者对发展制造业也缺乏重视。这造成了美国向制造业、理工科研究的资源投入不足,也使得美国广大民众对于科技类的知识积累不感兴趣。
“美国幼儿园的老师本人都对科技类知识不熟悉,自然也会避免和孩子们谈及科技类知识。”美国铝业公司董事长克劳斯·克莱因费尔德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
不过危机爆发后,许多人开始反省。
“以前,人们通常对制造业有着普遍的误解,即认为制造业是低附加值的生产活动,只需要低技能的工人,而且可以很容易将产业外包到世界各地。”史兆威谈到,但如今,在很多工厂中,制造业已经能成为一种知识型工作。比如,复杂的精密机械加工,就要求必须能够以在经济上可行的成本,生产出大批量而且质量极高的组件。
曾任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的马丁·贝利认为,占美国经济总量不足10%的制造业难以扛起美国经济复苏的大旗,但是制造业的研发占到美国私营部门研发投入的70%,对于维持美国的创新能力至关重要。
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副总裁布鲁斯·卡茨也认为,制造业是创新的生命线,尽管制造业在美国经济中所占的比例不高,但是制造业当前雇用了美国35%的工程师,占到美国企业研发总投入的68%,制造业的专利数也占到全美国专利总量的90%。
英国政府似乎也清醒地认识到,全球制造业正在经历深刻变革,正从传统制造走向高科技制造,制造业的从业大军也日趋多元化,除了传统的车间生产和机械操作外,更多的是从事研发、设计、销售、售后服务等配套工作。
“我们的策略是,高价值设计和创新。”英国商业、创新与技术部商业与企业国务大臣普锐斯克曾明确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