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患
“对于电厂,煤炭不再是必需品,而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刘仕源自知言语偏激,但却是真实感受。进口煤的涌入,更让传统煤商措手不及。2011年,进口煤以1.82亿吨的总量力压国内煤价,今年则风头更劲,1-4月累计进口煤炭8655万吨,同比增长69.6%,接近去年全年进口的一半。
进口煤逐渐从南方港口蔓延到北方,“在青岛,进口煤已经一片一片了。”刘仕源说。我国动力煤进口主要来自澳大利亚和印尼,从这两个国家进口数量占比达70%左右。
不过从今年开始,一些发达国家逐渐用清洁能源替代了煤炭,随着美国页岩气产量迅速提升,今年1至5月美国煤炭消费同比下降18.23%,火电厂燃煤机组正在向燃气机组转换,美国煤炭产能迅速过剩,正在积极寻找出口路径。在今年举行的中国国际煤炭大会和矿业与财富高峰论坛中,专门为进口煤走势开设了相关议程,来自海外的投资机构与贸易财团踊跃提问和发言。
尽管现在国内进口煤的比重中,美国只占2%,但由于美国煤炭价格低廉,其出口将使国内原本已经脆弱的煤价更加一蹶不振。
“如果5000大卡煤炭在秦皇岛港口的交易价格是每吨570元,那么相同热卡的进口煤负责运到电厂门口的价格是每吨560元,拼不过进口煤。”施凡均说。
曾经为一点计划煤就争得面红耳赤的央企电厂,在这样的“好形势”下,甚至可以违反年前签订的重点计划煤合同,而转头采购进口煤。
昔日的抢煤大佬们,早已风光不再。中国煤炭工业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姜智敏对媒体表示:“我们昨天刚从山西回来,山西部分地方煤矿已经开始主动限产。如果市场需求一直不振,估计大型煤炭企业也会采取相应措施,限产地区可能不止山西。”
前些年在煤炭暴利的时候,国电、大唐等央企电厂也在港口靠倒卖计划煤来分一杯羹,以弥补发电亏损,但如今也在为销路发愁。
在秦皇岛港立户注册的施凡均,每天都会接到交易中心客服的电话询问交易情况。进入6月,秦皇岛港口煤炭库存始终保持900万吨上下的高位,下游煤炭消费企业派船运煤的积极性不高,环渤海港口锚地装煤船舶数量下滑明显。
“在秦皇岛港,一般正常锚地容纳船舶数量都会在100艘以上,而6月份以来,该港锚地船舶数量仅两天就突破百艘,甚至出现过一天办完手续不足5艘的情况,其他煤炭发运港口的来港船舶状况也一样不乐观。”秦皇岛煤炭网一位市场分析人员说。
根据港口生产数据:4月份沿海内贸煤炭的发运量同比下降2.2%,而作为最大煤炭中转港的秦皇岛港,5月份同比下降9.5%,降速较4月继续扩大,沿海煤炭需求萎缩加剧。
转型
进口煤得势,施凡均也考虑过转型。
在寻求进口渠道的过程中,他发现,进口煤炭交易和国内煤炭交易存在很大的差异。一般进口煤做的是FOB价格,即由买方负责派船接运货物,卖方在合同规定的装运港和规定的期限内,将货物装上买方指定的船只,并及时通知买方。
但是国内交易一般是做CIF价格,是由卖方安排货物运输和办理货运保险,但卖方并不承担保证把货送到约定目的港的义务。“这两种交易价格机制的差异,不容易达成共识。”施凡均说,产生分歧最大的原因是,各国对于煤炭的检验方式存在很大差异,例如印度尼西亚在口岸检验出的煤炭标准是5000大卡,但是到国内口岸检验,很可能只有4500大卡,这意味着国内进口煤商将面临被动降卡风险。
早年转型到国外投资煤矿的张树锦,当时因为国内做煤炭生意水太深、利益面过多而逐渐淡出国内煤炭交易市场,“从新疆每年运出100万吨的煤炭,每吨给各个环节的好处费就有200多元,加起来就是2个亿的公关费,不是开玩笑。”
张树锦2008年到越南寻找机会,当年正值越南煤炭市场逐步开放,每吨煤很轻松地赚到200元,3万吨的船拉到国内就可以赚600万元,“没有那么多回扣,当地官员也少有盘剥,而且从越南港口下水运到国内港口,没有点装费、小款费、建设费等,很爽的。”
不过好景不长,很快越南政府看到中国进口需求攀升,在煤矿采购上开始采用竞价方式。而随着中国援建越南火电厂项目之后,当地政府也担心自己的电煤不够用,宁愿留给自己发电,也不愿意再出口到中国,所以设置重重关卡。
越南失意,张树锦转战印尼。虽然印尼煤因为挥发度高导致煤质较低,但是中国的火力发电普遍不需要高卡电煤,所以还是有广阔的市场空间。很快他便发现,做印尼煤并不那么简单,因为当地煤价是政府定价,对于国有煤矿,会设定一个最低售价,这个价格必须是高于开采成本一定空间的,售价没有上限,越高越好。“印尼政府规定,煤矿的企业法人必须是印尼籍,国外投资者只能参股不能控股。所以华人投资的一些产量不高的煤矿,常常会有被‘招安’的风险,投资的人越来越少。”张树锦说。
也有煤商,从传统煤炭贸易领域转投煤炭电子商务。在国内煤炭贸易中,因为产需分布极不均衡,导致交易信息不对称不透明,交易平台可以弥补这个缺陷。做了9年煤炭生意的陆微,在去年年底发改委限价令下发不久,就从山西来到北京,转型成了电商。
在陆微看来,大煤矿通常看不上供应链下游的中小煤商,“人家都是几十万吨几百万吨的发煤,散户采购才几万吨的量,对他们没有意义,也不可能热情对待。”而陆微现在做的事,就是通过电子平台把这些散户的需求集中起来,统一找到煤矿采购,这样也保全了煤矿的颜面。现在煤炭市场不好,煤矿也会主动找到陆微寻求市场。
交易平台还有一个重要职能就是融资垫付功能,一位煤炭交易中心的财务主管告诉新金融记者,刚成立时没有为资金发愁,因为几大合作银行都针对交易中心提供了金融产品,为下游煤商和电厂垫付煤款,但是考虑到上涨的财务成本,这也是交易中心一笔不小的投入。“现在煤市不好,中间商资金不足,电厂又摆谱导致结算缓慢,另一头煤矿要现钱支付才肯发货,作为中间衔接平台,我们很难做的。”
(根据受访者要求,文中“施凡均”、 “刘仕源”、“ 张树锦”、“ 陆微”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