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价还价的资本
龙国键说,就企业创新的问题,中联重科用了20年“不断地做出选择”,第一个重大选择就是购买引进技术还是保留自有科研基础。
1992年,中联重科的前身中联建设机械产业公司成立时,“市场换技术”正在中国大行其道。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原国家机械工业部与美国卡特彼勒成立了一个引进技术办公室——“卡特彼勒技术办公室”,其最大成果,就是把卡特彼勒的成套技术分配给国内12家最好的企业进行消化吸收。
虽然这些技术都处于西方世界70年代水平,但大约10年的合同期仍使柳工集团、徐工集团等迅速崛起。而在汽车等行业,全盘推行了“市场换技术”,从而期望获得“彻底”引进。
这一战略的后遗症十分明显。比如在挖掘机领域,美国的卡特彼勒、日本的小松和日立、韩国的斗山和现代等通过合资控制了国内主要生产厂商。直到今天,中国挖掘机市场仍有约80%的份额被外资品牌占领。
詹纯新当时也可以选择,抛开研究院带来的养老、保障等一系列负担,让中联公司轻装上路,通过引进技术来弥补技术人员离去的挑战。
但结果是中联公司与研究院进一步结合,陆续收纳研究院所有下属公司,成为两块牌子、一套人马。
龙国键说,这是所有科研院所转制过程中的“一道坎”,许多企业依靠院所成长,“羽翼丰满”就与后者分开。
后来国家部委的调研说:“一院两制”是国内科研院所体制改革中诞生的最典型的“过渡模式”,将科研院所转化成适应市场化的企业,做到了科技产业化,为中国科研院所的改制提供了一条可资借鉴的道路。
这样,中联公司也成为当时整个行业中坚持研发和独立自主的企业。一直到2006年,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纪委书记吴官正在中联重科考察时还嘱咐说,“这么好的效益、这么好的机制、这么好的管理”,“无论如何不能被外国人给买去”。
龙国键说,由于保持了独立的科研基础,“企业和外国人讨价还价的时候能说明白”。
比如在国际标准化组织起重机技术委员会,中联重科作为中国的行业代表,参与了90多项国际标准的投票,有30余条意见被采纳。
龙国键记忆犹新的是:刚开始参加这个委员会时,外国代表认为中方发言中的数据剽窃了他们的资料,因为“中国一直是低端制造,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2012年夏天,这个委员会的秘书处干脆从英国搬到了中联重科。
“工程机械业是中国装备制造工业里的排头兵。”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副会长杨学桐认为,承担此类秘书处工作,将能获得更多国际对话的主动权,“使我国有更多的标准提案上升为国际标准,推动我国装备制造工业的发展。”而在国际贸易摩擦日益增多的背景下,标准制定者有着强大的发言权。
麻雀危机
这是第一个此类工程机械行业国际标准秘书处来到中国。湖南省委书记周强为此致信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局长,表达对承担该秘书处工作的强烈意愿。
作为新兴“中国工程机械之都”的长沙现有3家工程机械上市公司、27家工程机械规模企业、上百家极具活力的中小配套企业群。
而如何保持自己的研发基础,即使对于中联公司这样一个背靠科研院所的企业而言,情况一度也不乐观。
中联重科刚刚起步时,整个国家的工程机械科研体系正面临着崩溃危险。在东北,一家研究所30至40岁之间的科研人员几乎全部停薪留职或辞职离开。
“都说孔雀东南飞,我们这连麻雀也走了。”龙国键回忆说,研究院和中联公司的清洁员、烧锅炉师傅也跑到南方打工。
要留住人,中联公司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好处”给大家,这贯穿日后中联改制的始终。
比如当时一个内部改造计划是,研究院全体400多人内退,重新竞聘上岗。这既能够实现新的分配制度,又能够打破论资排辈的制约。
而之前,中联也曾尝试上市未果,一直到2000年才成功。
经过这些“折腾”,龙国键说,人员流失问题得到了解决。20年过去,当年被中联挽留住的第一代人都成了真正的企业家。比如,熊焰明,当年30岁出头的年轻工程师,现在是副总裁以及重要的起重机分公司负责人。他说,20年来自己的同事鲜有因为薪酬和发展空间而离开的。这家企业的人员流动率只有5%。
龙国键强调,在建设创新型国家、实现自主创新的大背景下,提升领导者的创新素质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