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不愿被能源边缘化 专家谈页岩气革命

页岩气，无疑是今年全球能源领域最热门的三个字。中国页岩气探矿权第二轮招标就在前几日刚刚结束。时而被吹捧为革命，时而被疑虑为泡沫的页岩气，在拥有世界上最大天然气储量，同时也是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国的俄罗斯看来，到底是革命还是泡沫？未来全球能源格局中，俄罗斯是否会如有些预言所称，因为一场新能源革命而被逐渐边缘化？

为此，记者采访了俄罗斯的三位能源专家，俄罗斯能源与金融研究所所长弗拉基米尔·费金、俄罗斯能源战略研究院副院长阿列克谢·格罗莫夫和俄罗斯能源金融研究所高级专家尼古拉·伊万诺夫。

记者：能源的未来是否属于页岩气，俄罗斯会否被排斥在世界能源竞争之外？

费金：这种末日性的预测不可能发生。页岩气是能源领域的一个重要的突破，但其开采需要合适的地质条件和相关的技术，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开展作业，目前只有美国进行了大规模的开采。

世界上一些具有页岩气储藏分布的国家也希望向美国学习开采页岩气，但需要满足大概15个标准才具有开发价值。现在页岩气的开发还处于发展过程中，所以我们很难判断页岩气是否能成为一个全球性的可利用的资源，还是仅仅一两个国家才能开发的资源。

现在，关于页岩气开发对环境的负面影响，已经让一些国家停止了页岩气开发的步伐，比如法国已经禁止开采，德国正在研究是否禁止开采。本来人们对波兰的页岩气开发也寄予厚望，但现在来看结果是令人失望的。所以页岩气的开采无论是从环保、技术以及经济考虑来说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我们所了解的中国页岩气情况是，发展前景很大，但经济效益和开采技术上依然面临着不小的问题。这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据说中国到2020年可能会开采1000亿~1500亿立方米的页岩气。但是开采的成本比较高，比如在波兰，开采页岩气的成本还没有进口天然气的成本低。那么页岩气的开采除了能一定程度降低对进口能源的依赖，在经济上是没有效益的。实际上美国的页岩气开采成本也在上涨，从务实的角度来说，页岩气的开发需要综合考虑。

格罗莫夫：页岩气不可能把其他天然气排挤出市场，页岩气尽管很重要，但现在关键还在于价格。过去一年，美国天然气市场的价格是在90~100美元/千立方米，但是这个价格还达不到开采的成本，也就是说开采商都在亏本开采。

为了减少亏损，页岩气公司都加强了配套资源利用，比如分离页岩气中的液体馏分。但是这种情况不可持续，美国天然气的价格一定会上涨的。况且美国的页岩气开采条件还优于其他地区，比如地质条件好、技术成熟、市场发达，政府也很支持；而欧洲和亚洲的条件都尚未达到美国的水平，这些地区的页岩气更多是对常规天然气的补充，不能完全代替常规能源。但页岩气的发展确实很快，所以俄罗斯必须要做好与国际市场竞争的准备，比如在能源出口政策方面要做得更加灵活一些。

伊万诺夫：页岩气开采会带来很多环境问题。美国尽管大量开采页岩气，但尚未形成统一的环保标准。在开采中使用的压裂液里面包含着多种化学物质，其中有一部分会永久留存于地下，但另一部分会被抽取回地面，页岩层中的一些放射性物质也会被抽到地面，这些物质一旦与地表水体或者地下水发生接触，就会造成污染。现在美国一些州也出于环保考虑禁止或者限制页岩气的开采。

那么如果页岩气开采商遵循严格的环保规定，那么开采的成本就将大大上涨，之前有一段时间，美国页岩气的开采成本比市场价高2~3倍。近期，有一家美国页岩气公司宣布减少其页岩气的开采量，结果其公司股价一天时间内就上涨了20%，因为减少了开采量之后，公司的利润率就提高了。

这个减产的过程在美国并未停止，这些因素必须要充分考虑到。所以，我的结论就是页岩气的开采是一个有着很高风险的生意，只有到最后才能知道这个生意赚不赚钱，尤其要考虑到环保的问题，页岩气的发展前景并不像一些人所说的那样乐观。

记者：俄罗斯如何看待美国页岩气发展对中国的影响？

费金：中国经济发展非常迅速，对能源的需求也相应很高。中国需要从以煤炭为主的能源消费结构，转变到多元化的能源消费结构，而页岩气是中国多元化能源格局中的一个组成部分。现在来看，天然气只占中国能源消费的4%，煤炭则超过70%。中国如果希望将天然气的消费比重提高到10%，就意味着将要消费5000亿~60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成为能与欧盟、美国看齐的世界最大天然气消费中心之一，中国也将因此进口大量的天然气。

现在页岩气只是一个机会，而非一个已经证明的事实。10年之后，中国对页岩气的开采才能粗具规模，那时才能明确页岩气对中国的意义。

格罗莫夫：“革命”两个字说起来很好听，比如前几年很多人鼓吹的生物质燃料革命，但现在的结果证明，这个“革命”没有像其所预言的那样实现。未来将是一个能源多元化的时代，像中国这样的国家要降低对进口的依赖，其中包括了页岩气和生物质燃料，而多元化的过程是渐进的，并非“革命”那样突发性的。

另外，中国是一个很大的国家，各个地区的发展程度都不一样，各个地方的能源优势也不一样。比如西部依靠煤炭，南方依靠LNG(液化天然气)和石油。俄罗斯也非常期待继续跟中国加强能源方面的对话。

伊万诺夫：美国的页岩气革命已经改变了全球天然气市场，特别是欧洲的LNG市场。我们现在很重视中国的动向。中国政府已经采取了很多措施来推动中国的页岩气发展，比如近期宣布第二轮页岩气招标。在美国，页岩气革命是中小型公司发起的，这些小公司又被大型跨国公司所收购。现在中国邀请美国公司参与中国的页岩气开发，同时中国国有石油公司也与美国跨国公司建立战略合作关系，这就造成了页岩气开发技术的全球化推广。这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如果中国国有公司拥有相关的技术，这对中国乃至东亚天然气市场都有重要影响，我们现在在欧洲市场看到的巨大变化，未来可能也会在亚洲看到。

记者：美国页岩气发展又对俄罗斯有何影响？

费金：美国的页岩气发展确实对俄罗斯造成了影响。比如在俄罗斯的斯托克曼气田的天然气本来是要出口到美国，但美国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同时，页岩气的发展也对其他天然气出口国造成了影响，例如卡塔尔的天然气本来是要分成三份出口，一份给亚洲，一份给欧洲，一份给美国。但现在美国不要卡塔尔的天然气了，卡特尔就不得不将准备出口美国的天然气以较低的价格转卖给其他地区，这个例子很深刻，卡塔尔和其他一些天然气出口国也吸取了教训。

有一些观点认为美国的页岩气会充斥欧洲市场，但我认为页岩气对俄欧之间的天然气贸易不会有很大影响。因为当天然气价格高的时候，美国化肥工业会受到很大的不利影响，现在天然气价格低了，美国的化肥工业又重新得到了发展，美国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国内利用其页岩气，而不是出口。当然，影响还是有的，包括对亚洲市场也会有相当的影响。比如亚洲地区的LNG价格可能会因为美国的页岩气而降低。

至于中俄的管道天然气进口，双方还正在谈判，讨论气价问题，具体情况是商业秘密。但我相信，双方的价格差异会进一步缩小，并将达成一个更新的妥协方案。如果没完没了地去谈气价而不做实际的工作，那就毫无意义了。而且天然气的合作也意味着一些天然气配套项目的合作。

格罗莫夫：我觉得页岩气对俄罗斯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价格上。现在各个地区的天然气价格差异很大，比如美国的气价是100美元/千立方米，德国是300美元/千立方米，俄罗斯供给欧洲的气价高于350美元/千立方米。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未来气价可能会更低、更均衡。欧洲市场的价格也会降低。我觉得近期页岩气的影响还不是在于供应量，而是在于价格的影响。这对于俄罗斯天然气公司意义很重大，因为它们的主要市场还是在欧洲。